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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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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彭麗月跟孫敏差不多年紀,看起來比她卻要年輕很多,當硯京被人帶著走到她面前時,彭麗月正穿著工作服在為救助院的孩子們調配營養劑,身邊還站著兩個女生,高挑的那個正靠在門邊嘴裏說著什麽,另一個拿著儀器正在檢測彭麗月調配好一起服用的營養劑數量,看到她,硯京詫異了一下,裏面幫彭麗月一起工作的,正是易蕭。

“是誰找我啊?”彭麗月放下手中的工作出門,經過門口的女生身邊時,將工作服外套脫下丟給她,讓她進去幫易蕭一起工作。

穿著光鮮亮麗的女生拿著工作服,嘴裏說了什麽像是不滿,被彭麗月教訓了兩句乖乖進去幫忙了。

隔空,裏面的易蕭對著硯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彭麗月已經走到硯京身邊了,“是你找我?”

她打量著硯京,似乎在回想自己以前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起來,只能放棄。

硯京點了點頭,“是的,冒昧來訪,實在是有問題想要請教您,還望您諒解。”

彭麗月在這裏建立之初就一直在做義工,每周風雨無阻的都要來,救助院裏便專門為她辟出了一間房間作為休息室,將硯京帶到休息室裏,彭麗月給她用紙杯倒了杯水。

等她坐下,硯京已經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擺在她面前了。“這是您寫過的報道,您還記得嗎?”

彭麗月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拿起那裁剪好的小報看了幾秒,道,“是我寫的,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會有人翻出來。”

“為什麽又翻出來?”彭麗月問。“是因為,最近孫陽的死亡嗎?”

孫陽的死亡不是秘密,在他被撈上來之後沒多久就被公開了,彭麗月是知情人,硯京不做他想,也沒有過多的解釋,“您能跟我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這下彭麗月猶豫了,她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小報,十幾年前寫的東西此刻在她看來十分的陌生,卻又能從陌生中找到幾分熟悉感。

“這,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時間已經過去太久遠了,”她皺眉,“有些細節我也記不清了。”

彭麗月的手指撫過桌面,指腹按壓在蒼蠅小字上,面上毫無血色。

十七年前,彭麗月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記者了,有一年,彭麗月接手了一起企業工廠汙水排放不達標的報道,主動申請前去現場調查,陰差陽錯之下導航走錯了地方,又趕上暴雨,只能現行找地方居住。

“當時我們一行人是找了一個小鎮,鎮子實在是太小了,沒有旅館,我們只能花錢寄住在當地人家裏。鎮子上的人比較排外,我當時年輕脾氣差,跟寄住的人家關系不好,便一氣之下搬了出來。”

冒著大雨,她當時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在車上暫時避雨,直到有個女人敲了敲車窗,時間太久,彭麗月已經記不住那個女人的臉了,只有那把紫色的印花大傘,在她的腦海中留了許多年。

女人和彭麗月一樣大,彭麗月寄住在她家裏叫她阿姐。

“她家裏還有一個女兒,孩子不大卻很聽話,”彭麗月回想著那時候的樣子,嘴角是一抹苦笑。“後來我跟阿姐熟了之後,我問她,她說她家住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來的,父母去世之後她嫁給了現在的丈夫,兩個人住在她父母曾經的房子裏。”

阿姐的丈夫在外面打工,一年到頭都賺不了幾個錢,阿姐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只能在家裏帶孩子,有時候阿姐的婆婆也會上門,對待阿姐的態度忽冷忽熱的,對阿姐的女兒更是奇怪,她從不會跟孩子說話,幾乎到了無視的地步。

那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個月,期間,阿姐的丈夫回來過三次,兩個人爭吵不斷,他們的女兒就坐在外面的回廊裏看著外面的雨。

“阿姨,您能抱抱我嗎?我有點冷。”小孩在外面凍的臉色發青,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地長款襯衫,看花色是阿姐的衣服改的。

說到這裏,彭麗月的眼裏開始止不住的泛起淚花。

“我將她帶到我的房間裏,給她用熱水泡手泡腳,然後將她塞到被子裏。”等阿姐房間裏沒有聲音之後,彭麗月前去敲門,然後看到了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場面。

“阿姐趴在地上,渾身都在抽搐,整個房間都被翻亂了,家裏幾乎被洗劫一空。”

“我那時候年輕,沒見過這種場面,慌亂的不知所措,阿姐求我將她扶到床上,說她吃藥幾好了。”

“兩天的時間,阿姐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衰敗,後來她的丈夫走了兩天突然回來了,在家裏住了一天卷走了我的財物跑了。”

“跑了?”硯京有些摸不著頭腦,卷走了彭麗月的財物?

彭麗月點頭,繼續說,“阿姐感到很抱歉,趁我不註意偷偷去找人借錢還給我,這時候阿姐的婆婆來家裏了,一改常態的她跟孩子說了很多話,當她要領走孩子的時候我想阻止,沒能阻止的了,到底她才是孩子的親人。”也就是這個決定,讓彭麗月後悔了一輩子。

“孩子被帶走了,當天晚上,阿姐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來,我安慰了她幾句她一句話沒說,半夜,我聽到家裏有人說話。”

昏黃的燈光中,薄薄地門板阻擋不了裏面的聲音,彭麗月因為好奇站在門外,原本她的道德不允許自己偷聽,只是她聽到房間內的哭聲擔心阿姐,這讓彭麗月停住了腳步。

“媽,明月是您的孫女啊。”阿姐聲音悲愴,“我,我變賣房子,我賣了房子,一定馬上湊到錢。”

“湊錢?”硯京一頓,頓時想到孫陽的賭債,心裏有不好的念頭。“不會是賭債還不上了吧!”

彭麗月繼續說,“是的,阿姐的丈夫在外面根本沒有固定工作,反倒是染上了賭/癮,每次回家都是沒錢了。阿姐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所以謊稱他在外面打工,就連老太太都被騙過去了。”

“阿姐的丈夫跟老太太說,明月是去享福的,不用在這個家裏受罪了,將她送走才是真的對她好。”提到那個男人,彭麗月咬牙切齒。“老太太雖然不喜歡小明月,但也是他們家的血脈,對這個孩子的存在還是有顧忌的,可是那個畜生,他,他逼著老太太做選擇。”

又是選擇,聽到這兩個字,硯京心尖一顫。

“手心手背,老太太必然要選一個。”

“所以,老太太放棄了孩子?”硯京反問。

彭麗月點頭,“是的,手心手背,老太太選了那個與她最親的,冠冕堂皇的將小明月送人了。”

“說是送人,不如說是將孩子給賣了。”彭麗月嘲諷,“阿姐氣急攻心,再加上病重,沒救過來,沒多久就去世了。而那個孩子,在她離開那天,車子在暴雨中急行,山路不好走,一個沒註意車子從山路上翻了下去,車上的人屍骨無存。聽到這個消息,老太太說是山神發怒了,老人多少都有點迷信,連帶著那個孩子的父親在她的洗腦之下也信了這個說法,當天就拿錢跑了。”

“阿姐去世前我一直都在,她死前一直在念叨,八萬,她的女兒被賣了八萬,沒多久,阿姐就走了。”

“後來我又回到那裏,從鎮上人口中打聽到,阿姐去世後,她的丈夫繼承了她父母留給她的房子,將房子賣了再也沒有回去過。”

原來是這樣,所有體面的理由都不過是在掩蓋一個腐朽的真相,所以箱子裏那消失的八萬,孫陽拿出來的千萬,其實都是在給孫明月賠罪嗎?硯京沈默,這也就說得通孫夫人為什麽要將事情以孩子的玩笑來終結以此達到給孫陽掩飾的目的了,因為事情查到最後,綁架案會變成人口買賣案,孫陽完了,孫夫人的孩子也會一輩子因為父親的罪行而擡不起頭來。

手心手背選一個,這才是魔鬼的游戲。

她手中的底牌,就是當年孫明月被孫陽賣掉的事實。

不過,多年前的事情,誰還會知道呢?

彭麗月說到這裏,泣不成聲,這麽多年,她一直覺得自己也是加害那個孩子的兇手,如果自己攔住了,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可是沒有如果,人也不能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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